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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理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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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理何在

“餵,老家夥,你把要采的藥告訴我,我一個人去後山不就好了,你幹嘛還要跟過來慢吞吞的打擾我的進度?!”

程天機直起腰來,隨手摸了一把下巴上的汗水,不顧臉上的泥巴,忿忿的看向前方高高的藥田。

原本平坦的藥田忽然站起來一個吹胡子瞪眼的老人:

“哈?!程天機你這混小子,你真以為自己的醫術天下無敵了?我告訴你,你要學的還多著呢!”

程天機撇撇嘴,跨過藥田來到他身邊:“所以說了,讓你教我都需要什麽藥材,我自己來就好了啊。”

他順手接過程蘇子剛剛采摘下來的藥草,放在掌心輕輕撚了一下,輕輕嗅了嗅:“老家夥,這……”

“少見多怪,別妨礙老夫,滾滾滾。”程蘇子忽然打斷了程天機的話,一臉嫌棄,“比起嫌棄老夫動作慢,還不如學學閉上你那張總是喋喋不休的臭嘴!”

程天機咧了咧嘴,卻不知從何處反駁,只能反手將藥材放回背簍裏,單手提著鐮刀支撐著站在路邊:“餵。”

“幹什麽!!”彎下腰去將臉埋進藥田的程蘇子回應著,連帶著脾氣不好喊叫的聲音都顯得朦朧了幾分。

“我在想,噬無痕的毒真的有那麽奇怪嗎?”程天機站在路邊,單手摸著自己的下巴,認真道,“雖然我自認醫術不如你,可和長寧公主相處的那段時間裏,毒素在她體內發作的方式我真的是聞所未聞。”

“什麽聞所未聞,吐血?昏迷?七竅流血?”程蘇子還彎著腰。

程天機長吟一聲:“倒不是這方面,我記得最開始見到長寧公主的時候,她身上的經脈盡數被封住了,明明是溫獻淳為了保住她命做出的舉動,但她還是整日嘔血,有時聽著人說話一會兒沒動靜了就昏迷了。”

“這有什麽稀奇的,臭小子,你當噬無痕是什麽爛大街的東西嗎?”程蘇子終於采摘結束這片藥田,一邊甩著手裏的土,一邊朝著程天機的方向走,順便還對他翻了個白眼:

“你知道當溫獻淳那小子傳出給長寧公主下了噬無痕這種絕世劇毒的時候,多少武林人驚疑為什麽碧夢教的傳世之寶會落到他的手中,甚至碧夢教的底層弟子都要對溫獻淳發動決戰了。”

“那可是目前為止問世江湖的最毒的蠱。好幾代碧夢教的教主都傾盡一生的毒蟲餵養它,毫不誇張的說,噬無痕中的蠱毒比現在世間存在的蠱蟲的種類可能都多。”

兩人沿著後山藥田的小路走著。

“我知道,但是……我要說的正是長寧公主封鎖的經脈被杭越用藥物沖開之後的事。”程天機皺眉,邊走邊說:

“你有沒有察覺到,長寧公主雖然在內力恢覆後五感喪失的速度更快了,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她的精神似乎好了一點了?”程天機猶豫了片刻,還是說了出來。

淡淡的寂靜在父子二人之間彌漫著,程天機看著程蘇子漸漸皺起的眉頭。

“你指的是什麽?”

出乎程天機意料,程蘇子非但沒有像小時候教導他醫術時那樣斥責他,反而轉頭開始詢問起了他的想法。

“我指的是臉色、狀態,還有整個人的精神面貌。”

程天機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認真,甚至在過度思索中,他喊出了那個許久未喊的稱呼:

“爹你仔細回想一下,到後來的長寧公主,第一次吐血失去意識昏迷的時候,已經是知道大都和溫獻淳聯手算計元乾國的時候了,對不對!”

程蘇子眼角緩緩抽動了一下。

“……就算你現在這麽說,這噬無痕世上僅此一處有,除了所謂的江湖說書先生按它的名字胡謅的內容,我們也無從得知中毒後正常的流程是怎……”

“爹!你說…會不會、噬無痕,其實根本不會讓人死?!”

一直沈思著的程天機忽然猛地擡起頭,程蘇子話未說完,立刻被身邊的青年一臉激動的用力握住了肩膀!

程蘇子一楞,擡眼,對上的就是程天機那總是不著調的臉。

此時此刻,程天機的表情無比振奮,像是解開了什麽困擾他已久的謎題一般,興奮的像個孩子。

在怔楞的程蘇子的眼中,對方高大的身影似乎在一瞬間,又變回了那個曾經在谷中抱著醫書興奮的喊自己爹爹的小豆丁。

程蘇子的神情一點點變得覆雜了起來:“你……你真的是這麽想的?”

“嗯!沒錯,爹,只有這一個說法能解釋了!”

程天機雙眼亮晶晶的。

“那、你找到讓長寧公主不再承受病痛的方法了?”程蘇子斜睨向他。

程天機僵住了。

“沒想到就乖乖給我繼續采藥!不管你想到什麽絕世奇藥,現在只有老夫的法子能讓長寧公主減少痛苦!”程蘇子毫不客氣的一把手打向程天機的腦袋:

“砰!”

“哎喲!混蛋老家夥!”

稱呼又變回來了啊。

不過……他說的那個猜想,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看著程天機忿忿的進入藥田的背影,程蘇子默不作聲的摸著下巴,沈思著。

“無、無為樓?!”

房間裏,楚望月吃驚的捂著自己的嘴,用氣音說著:“我現在就要去無為樓做事了嗎?”

半倚在榻上的白衣女子隨意的擡了擡手,閉目養神:“嗯。拿著腰牌,去找二層堂的毒長老,當然,你想追隨其他人我也無所謂。”

“…娘子也是二層堂的嗎?”沈默半晌,站在地面上的楚望月怯生生的問著。

“嗯?嗯,算是吧。”元初君擡眼,不甚在意的點點頭,“你怕蟲子嗎?”

“不、不怕……”楚望月坦誠的搖搖頭,眼底一片澄澈。

“蛇?”

“一點點。”

“蠍子?”

“……沒見過。”

榻上的元初君利落起身:“去二層堂,這些你都有機會看到。”她隨手拋出一塊腰牌,楚望月手忙腳亂的接住。

看著木質腰牌上掛著的銀色鈴鐺,她怯懦的擡起頭:“那、娘子你呢?”

“我?”元初君疑惑的轉頭,反手指向自己,看到小姑娘擔心的眼神後,嗤笑一聲:“如果你是在說外面的那些家夥的話,你不是已經替我跟人家說我能秒殺他們了嗎?”

楚望月的小臉一下子紅了,手足無措的說不出話來。

“如果你在說接下來在元乾國要做的事情的話,告訴你也無妨。”元初君側身坐在椅子上,單手托著下巴,盯著桌上的葡萄:

“在大都朝做了什麽,在元乾國我就也要做什麽。”

這話一出,楚望月甚至來不及羞澀,她登時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眼前的素娘子:

“您!您要殺……唔唔。”

不是元初君捂住了她的嘴,是她自己反應過來後自己捂住了自己。

“知道就好。”元初君輕笑一聲。

楚望月握緊了手裏的腰牌,想著這件聽上去就十分兇險的事情,她呼吸漸漸急促了起來。

沈默良久,她才顫抖著聲音問道:“您的師父也會參與進來嗎?還有無為樓……”

“你覺得呢?”元初君揚眉看向楚望月。

楚望月松了一口氣。

元初君打太極的回答方式讓她下意識以為是“會”的意思,既然不是孤身一人,應該就能安全上一些。

她看著手裏的腰牌,有些局促的捏著旁邊的鈴鐺,擡頭看向元初君:

“我知道了。我會按您給的路線去無為樓二層堂的。”

話音剛落,一道拋物線出現在楚望月面前,她下意識手忙腳亂的擡起接住——!

是一個蘋果。

看著雙手手掌中央捧著的紅蘋果,楚望月楞楞的擡眼看向對面的元初君。

窗戶半開著,月光順著黑夜傾灑進來,落在白衣女子的身上,她一頭柔順的黑發披散著,面部帶著神秘的白紗,雙眼半彎著露出一抹笑容。

“一路順風。”

“公主。”

“謝鏢頭,素娘子身邊的那個女孩走了。”

不遠處的房間裏,偷偷摸摸關上門走進來的鏢師低聲道:“我瞄了一眼,她臨走前手裏捧著一個類似於腰牌的東西,怕打草驚蛇我就沒仔細看。”

謝嶼戈點點頭:“看來她是先讓那女孩回無為樓覆命了。”

“那麽小的女孩居然也是殺手嗎?!”身邊的鏢師錯愕的問著。

回答他的是另一邊的同伴,他扯了扯嘴角:“無為樓什麽殺手沒有,上至七八十歲老人,下至五六歲幼童,一個個心狠手辣。”

“依我看啊,那個女孩絕對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樣絲毫不會武功,甚至有可能已經發現了你偷看的身影,就暴露氣息等著你追上去一刀抹向你的脖子呢。”

他對著方才回話的鏢師如此說著,前方的鏢師立刻被嚇得臉色煞白。

謝嶼戈搖了搖頭:“不管怎樣,現在這裏只有素娘子一人是事實。”

“謝鏢頭,我們真的要和那些武當弟子一起等素娘子治好童嘉嗎?”身邊的鏢師有些猶豫,“而且,我看那些武當弟子似乎也不是很想繼續留……”

“這是素娘子的原話,也可以理解為——”謝嶼戈眉眼一肅:

“如果不留下,就會被她列為殘殺目標。”

眾鏢師大驚失色。

到底還有沒有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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